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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梅的记忆

作者:屈轩 发布时间:2010-03-05 13:15 来源:本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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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夜,翻开手机,给亲朋好友发去真诚的祝福,告诉他们在喧嚣红尘的忙碌中,我在想着他们,无意中看见老梅的电话号码,心头不由一紧:唉,这老梅,这个一直有着春天般气质和情怀的人,竟然无缘享受即将而来的春天的明媚和煦暖。又一想,她在老态和病痛威逼之前,决然的告别这个世界,给熟悉她的人一个难忘的背影,给将来或许会想起他的人一个美好的念想,一切无法预先设计,或许恰是老梅最完美的人生舞台谢幕。
    知道老梅的时候,她还是小梅,二十多岁的年纪吧,正月院子里玩社火,回家过年的小梅和他同在剧团工作的丈夫当然是主心骨。一直生长在城里的小梅一点架子也没有,在故乡大槐树下的麦秸堆粪土堆边的土台子上,认认真真的表演一些乡村姑娘大爷从来演唱不出的节目,给古老的闹春社火增添了新景致。城里人时鲜的衣着打扮,专业演员的演唱水平,水葱一样光鲜的人物,成了一幅美好的乡村风景画,刻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刻在一拨一拨的撵几里路来看热闹的乡亲的记忆里。城里来的小梅给大伙卖力的演戏,给笨手笨脚的姑娘媳妇教戏,见着邋里邋遢的乡里乡亲该叫啥叫啥,在家里刷锅做饭,亲戚地里农活也帮着干,把一院子在外工作的人的媳妇都给比了下去,那时的小梅,可以成了全村媳妇儿的榜样。
    再见到老梅的时候,我已经教书了,一次开学到新华书店给学生买课本,在仓库搬书的时候见到她,才知道因剧团解散,她到了书店工作,离开舞台的她看不出什么不如意,还是打扮的还是那么光鲜,笑容还是那么灿烂。再后来,我到了文化馆工作,文化馆和县剧团原来是并存的两个单位,县剧团解散后财产和分流剩下的人员自然而然的并入文化馆,因为在人员和财产上占绝对优势,文化馆几乎变成了剧团。我也被领导安排住在原剧团的房子,我这个原来跟文艺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人,就这样跟旬阳的文艺沾上了边,跟县汉剧团沾上了边。上班时同事们说的都是剧团的旧事,工作之余接触的也几乎都是剧团的人。这样就又知道了老梅的事,听的多了,影响中就是那时的剧团是一个很先进的集体,唱得了汉剧大戏,经常下乡演出,被陕西日报以《秦岭巴山的文艺轻骑兵》报道过,当然,也多次提到老梅,说老梅背着小儿子,拉着女儿,和剧组一起,长达几个月辗转山乡,说她演戏认真,做人热诚,她离开剧团到书店,是旬阳汉剧的损失。当然,当初剧团取得那样的成绩,其中的哪一员又没有做出过牺牲?在那期间,我见过老梅多次,在原剧团人员的婚丧嫁娶酒宴上,在县上举办的文化活动中,也都是点头打个招呼的交情,但是她举手投足优雅朴实,好像刚从舞台上下来,没来得及换装的样子,跟别人又有种种不同。
    人生总是无常,一晃又是十年,谁知道我和老梅又有一段交往。那是在我从那个单位辗转换了三个地方,越来越与文化和戏剧不沾边,老梅也成了年龄上真正的老梅的时候。在县政协组织的纪念人民政协成立六十周年纪念活动中,我所在的单位因为有汉剧演唱的传统,被安排一个汉剧演唱的节目。乡镇的草台班子演唱专业化和程式化的汉剧,排练就是问题。我想起老梅。一个电话过去,退休多年,要照顾有病的丈夫,要负责上学的孙子的老梅来了,而且不问给多少报酬,在演艺靠金钱支撑的今天,真真让我意外。让我意外的还有就是岁月之与老梅简直就是无可奈何,她还是那么精神,还是那么光鲜,还是那么活泼。演员教唱,服装道具,舞台设计,化妆上台,因为有老梅,我几乎没有操多少心,也因为老梅的执着,让那些平日里自以为是的乡村演员大吃苦头。那个名字叫汉剧的节目最后排的真的很像汉剧,而且一些真正的汉剧演员都说在汉剧正走进一代人记忆的时候,这个十几分钟的演唱,真让人想起那些曾经辉煌的日子,想起现在还躺在文化馆仓库的那些整套整套的永远再用不着但谁也不忍心丢弃的汉剧行头。作为一个乡镇几天的突击排练,得到这样的评价,够了。纪念活动结束了,给老梅报酬,她不要,不是假假的不要,而是压根就不要的那种。那个节目后来县上说要参加“十天”高速路慰问演出,老梅就给糖尿病的丈夫放好胰岛素,给上小学的孙子在冰箱放好饭菜,毅然来了,和我们一道到金寨演戏,又毅然的拒绝了那点少的可怜的务工补贴。虽然我一再说大家都有份,虽然我一再说这还是最低的标准,但是她非但没有收,还拒绝我给她的回程包车,她把一句话留给我,让我听着新鲜而又感动,她一句,“让我来,是对我的尊重,是对我年轻时候为之付出努力的一个剧种的尊重,这些,比钱更重要。”面对这样的老梅,尊重之外,还有什么!
    就在那个节目演出后不久,我参加了一个葬礼,老梅的。那个葬礼,简直是县汉剧团原班人马的一次聚会,我在文化工作时候,听说的那些名字,都在那个葬礼上被称呼了,老团长,80多岁的李团长也来了,那个葬礼的守夜过程,也因为全县汉剧艺人全体到来而别有不同,汉剧选段一一唱过,是祭奠老梅,更是祭奠旬阳汉剧,而脑溢血突发遽然离去老梅一定还没有远远的离开,她在听,以一个曾经创造荣誉的集体的一员,以一个为文艺事业忠诚奉献者对热闹和美好的追求,她一定等着这个人生的最后告别。
    我去送行,不因为我曾经在文化馆工作过,不因为她给我们单位无偿而且非常负责的排练和演出过节目,不是因为在言行举止之中对她曾经从事过的艺术的虔诚,总之,不是因为汉剧。老梅爱人和我是同族,大我30岁的老梅按照辈分是我的侄媳,无论何时何地,她也一直喊我大大,即便是当初她在我们家乡扮社火的时候,即便是她在新华书店帮我将学生课本搬上车的时候,即便是她华发初现还为到乡下帮我排节目的时候,也一直这样喊,喊得让年龄比他小儿子还小的我简直窘的难以应答。我去送行,去送一段谦虚而质朴的人生,去送一段美好而空灵的记忆。是的,正是故乡正月的社火里的老梅,让我知道,在我们乡村之外,有一种人叫城里人,可以表演出乡村人表演不出的美好,就是故乡院场边、槐树下、麦秸旁那幅画,老梅让我懵懂之中向往美好并矢志不渝。
    老梅叫梅春娣,安康城人,少年入旬阳汉剧团,剧团解散后供职新华书店,卒于2009年十月。
 

【责任编辑:屈孝旭】